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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他會把他撕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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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他會把他撕碎

走出雲頂的地下車庫的時候,宋聞璟全程都很沈默,Laura坐在副駕駛,司機戴著口罩。

Laura不斷重覆著宋聞璟的路線,奶奶此刻已經到了車站,她說到了海市會有人接應他,幫他暫時隱匿蹤跡,讓他不必擔心。

宋聞璟的目光從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中收回,突然大腿側傳來震感,他下意識摸進口袋,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的金屬物體。

他拿出來,才發現是當初沈斯送來的微型傳感器,當初他並未在意,只是隨手塞進了口袋,以至於他早就忘了還有這個東西的存在。

此刻,傳感器上屏幕地數字正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跳躍,仿佛是應忱的咆哮憤怒在他耳邊響起,能夠檢測到的數值已經突破了設置的閾值,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
信息素濃度在傳感器上張牙舞爪地顯示,宣告著某個Alpha失控的狀態,宋聞璟心率不由得加快,只覺得心驚肉跳的懼意,他將那枚傳感器死死握在手中,而後降下窗戶,毫不猶豫扔了出去。

此刻,心中只有一個念頭——離開應忱,不然讓他此刻抓到他。

否則他會把他撕碎。

宋聞璟帶著奶奶在去往海市的車上中途下站,隨後買了兩張不需要身份證的車票,顛簸了一天坐上了回到翠谷鎮的大巴車。

奶奶握著宋聞璟的手,就像他們當初出逃的時候,都是兩人相依為命,那雙手,如同歷經風雨的老樹根,幹瘦卻堅韌,承載歲月的重量和無盡的溫情。

翠谷鎮是個很破敗的小地方,早些年以當地的礦產而出名,資源被挖幹凈,就像寶石被剝去了外殼,露出了黯淡無光的內核,從此小鎮就開始衰落。

突然從現代化的城市回到墻皮都剝落的舊樓,宋聞璟恍惚有一種割裂感,仿佛從一幅色彩斑斕的油畫跌入了一幅黑白素描。

宋聞璟到這一刻心才安定下來片刻。

好像離開了陵市,那些曾經的痛苦和掙紮,也隨著一同遠去。

這棟老樓的住戶都快搬得差不多了,宋聞璟幾乎沒什麽印象,算起來他有記憶起只在這裏呆過一晚而已,多年沒住人的房子,宋聞璟定了個賓館,打算回去收拾好再讓奶奶回去。

奶奶堅決不花那個錢,說咱們一起收拾:“我腿壞著,可手還能動,不花那個錢。”

幸好他們住的樓層不高,大門上的油漆早已斑駁脫落,露出木質的紋理。

宋聞璟把奶奶背了上去。

宋聞璟皺眉檢查了一遍,多年無人居住老舊民房,曾是礦區員工的安置房,佇立在朝陰的角落。它的背後,茂密的樹林如同一片深邃的海洋,將它緊緊包圍,仿佛也要將這最後的痕跡也吞噬殆盡。

墻面上的石灰都變得灰暗而斑駁,仿佛是皮膚上的瘡疤,墻角處,黴菌肆意生長,形成了一片片灰綠色的斑點,散發著一股陳舊的黴味。

灰塵和蛛絲交織在一起。

“真不能住了。”

住下去一定會生病的。

奶奶執拗地說她死也要死在這個房子裏。

宋聞璟聽不得這個字,面色難看:“……那我不會讓你埋在那棵樹下。”

彼此各退一步,奶奶說聽宋聞璟的。

把奶奶安置在賓館,索性沒多久,宋聞璟跑了一下午,租到了一間院子,掩映在幾棟高樓之下,租戶拿著宋聞璟的身份證登記的時候,還多看了他一眼。

那名Alpha留著一頭短發,皮膚黑,眼神有倒是沈穩,穿著一件褪色的軍綠色短袖,袖口處已經磨得微微泛白,捏著他的身份證的手微微用力:“宋聞璟?”

宋聞璟點頭,Alpha目光沈沈看著他,而後很快收回了眼神。

那目光如同一泓深邃的湖水,波瀾不驚卻暗藏洶湧。

宋聞璟看向他的時候,他在他的面龐上游移,像尋找著什麽,又仿佛在確認著什麽。

“你認識我?”

“不認識。”

回答得很果決。

大多數Alpha和Omega是可以通過外貌特征辨認出來的,或者通過佩戴的手環。

Alpha身材通常較為高大健壯,面龐輪廓分明,眉骨高聳,像是應忱則是五官更精致,少有長得跟他那般好看的Alpha,得益於趙家一脈似乎有歐洲血統。

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,宋聞璟連忙將這個念頭從腦海中趕出去,以後要把這個人忘得一幹二凈,忘幹凈,仿佛在對自己進行某種儀式性的驅魔。

簽合同的時候宋聞璟看到那個Alpha的名字,林陽。

“這是鑰匙給你,這房子有些年頭了,哪裏壞了,給我打電話我過來修理。”

宋聞璟接過鑰匙說了一句謝謝。

林陽又把自己電話寫在了合同上:“一般我都會接的。”

宋聞璟點點頭。

把奶奶接回來,宋聞璟就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院子,又買了些生活用品。

院內墻上爬滿了青藤,不大,卻布局得井井有條。院門是木質的,推開時發出輕微的吱呀聲,鋪著平整的石板路,方便輪椅輕松進出。

傍晚傍晚時分,夕陽的餘暉漸漸褪去,天空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橙紅色,院子裏的燈泡開始閃爍,宋聞璟從角落裏拖出一個老舊的工具箱。找到螺絲刀、鉗子、絕緣膠帶,又去買了個備用燈泡,踩著木凳,自己修理好了。

屋裏兩個房間,宋聞璟把床鋪整理好,讓奶奶洗了臉,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。

這甚至不能稱作床,是幾塊厚木板搭成,宋聞璟把被子蓋在下巴,拿出剛才買的一盞臺燈,盯著看了許久。

城鎮的街道上,八九點鐘,就已經變得空蕩蕩的,所有的喧囂都會被夜色吞噬,陵市的燈火仿佛永遠不會熄滅,夜夜笙歌,燈紅酒綠,仿佛要將整個夜晚都燃燒殆盡。

腰上沒了像鐵箍一樣環繞著他的手臂,壓得他幾乎不留一絲空隙,宋聞璟以為自己能睡好一些。

事實上他失眠到半夜。

Alpha的睡姿霸道,宋聞璟曾經多次反抗無果後,後來漸漸適應了玩具熊式的睡法,甚至偶爾應忱翻個身,他也要連帶著確認宋聞璟的存在,一定保證自己胸膛緊貼著宋聞璟的後背,Beta完全被包裹在他的氣息中。

又給自己驅了一道魔,第二天宋聞璟早起做了早飯留給奶奶就去找工作了。

結果出去沒多遠,就遇到了在張貼出租信息的林陽。

宋聞璟主動與他打招呼:“林先生,你知道附近哪裏有適合我的工作嗎?”

林陽說:“你之前做過什麽?”

宋聞璟細數了自己做過的工作,兼職,他會的挺多的。

林陽問他:“會用電腦吧。”

宋聞璟點頭。

林陽把宋聞璟帶到了一個五層小樓,這都是小鎮的繁華地帶,而後敲了敲門,對正在打游戲的前臺說找人。

一個染著黃毛的人走出來,朝林陽打招呼。

“這找工作的,什麽都會。”

宋聞璟覺得找工作自己還是主動些,於是連忙說老板好,剛準備背自己的簡歷,那黃毛看了他幾眼,就指了指位置說,你坐那吧,有個客服剛走。

這是個特別小的公司,那個黃毛姓張,人人都叫他張總,這是挺小的物流公司,他看上去跟林陽挺熟的,跟他聊了幾句。

林陽就走了。

宋聞璟坐了一下午,都沒人管他,還是下班前半小時,有人拿了一疊資料讓宋聞璟輸入一下,教了他一遍怎麽使用系統。

下班回去的路上,宋聞璟看見林陽騎著電動車經過,他手裏提著買好的菜上去,跟他道謝。

林陽不著痕跡看一眼他手裏的菜,說沒事。

回去的路上,有一只野貓趴在院子裏外,宋聞璟蹲下身想要去碰它,貓一下子就跑了。

宋聞璟臨走前把鬧鬧放回了荷香居,希望它曾經的主人能夠重新接納它。

他回家的時候,奶奶腿上搭著一條毯子正在曬太陽,宋聞璟輕輕走過去,手指試探性地碰上了她的手背,感受到手下的溫熱才松了一口氣。

他做飯的時候,可以看見窗外飛來一只鴿子停在院子的那棵樹上,宋聞璟買了幾盆好養的蘭花品種,短短幾天就抽了新芽。

宋聞璟準備請個阿姨回來幫按摩洗澡,奶奶雖然能緩慢行動,自如上廁所,可是別的事做起來就很勉強了。

物流公司的事很簡單,宋聞璟負責一些簡單的客服工作和入庫統計。

日子漸漸安定下來。

宋聞璟偶爾會覺得有人在看自己,那是應忱給他養成的反偵查能力。

可是一回頭,都是神色正常的路人。

一次他下班回家看見他們的房東林陽從他們租的房子裏走出來,一臉失神地差點與宋聞璟相撞。

“林先生?你怎麽了?”

林陽看向他的目光覆雜,迷茫,不可置信,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希望破滅。

“沒什麽,你前天不是說熱水器有問題嗎?我修理好了。”

說罷他就匆匆離開。

推開院門的時候,奶奶坐在院子裏出神,宋聞璟叫了好幾聲,她才回過神,宋聞璟只覺得奇怪,不過奶奶只說剛才房東來修東西了,便不欲多說。

宋聞璟偶爾會拿出李瑀留給他的電話,輸入對話框裏又刪掉,還是決定過些日子再聯系他們。

奶奶總是念叨著要去看房子後的大榕樹,宋聞璟坐在院子裏給她剪指甲問:“那裏有什麽好看的。”

奶奶說:“那棵樹……你以前老愛去那裏玩,爬得高高的,後來你就在樹下了……奶奶那天看了,這裏的人都走光了,沒有人記得我們,奶奶走了以後,你就離開這裏。”

宋聞璟:“奶奶你說什麽呢?”

奶奶握著宋聞璟的手說:“我在電視上見過小應,他是個很有成就的年輕人,但對你不好是不是?”

宋聞璟低頭沒說話。

“我以為他會對你很好,他經常讓人給我送東西,也來看過我好幾次,他保證過會對你好的,現在看來……他在騙我。

“給我看病的醫生我聽說都是最好的,只是我老了,多麽好的藥都無濟於事,能多活這些日子我已經很開心了。”

宋聞璟並不知道應忱私底下去看過奶奶。

“是麽?”

奶奶:“聞璟,奶奶拖累你太多時間了。”

宋聞璟搖著頭,低頭抵在奶奶的手背,有眼淚掉下來:“不是的……不是拖累……”

一個沒有記憶的人跟孤魂野鬼是沒有什麽區別,這世界上大多數都很忙,除了奶奶不會有人關心註意不合群的宋聞璟,沒有人在意拉著他往前走。

在奶奶身體沒倒下那一年,宋聞璟什麽都不會,老太太把身上最後的積蓄讓宋聞璟去念書,自己去給後廚刷碗維持開銷。

宋聞璟那個時候什麽都不會,奶奶戴著老花鏡也著急,過了幾天她給他帶回家一個學習機。

“你要找一個知冷知熱的人過日子,小應啊……不是良配。”

宋聞璟想,這個時候應忱大概剛過完易感期,因為他的離開而憤怒,不甘心,那個曾經在他掌心中任他擺布的Beta,竟然敢離開他。簡直是對他尊嚴的踐踏,他無法接受,一直以來都溫順如羊的宋聞璟,竟然會有這樣反抗他的勇氣和決心。

但是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。

趙韻璇不會允許她兒子做出出格的事,Alpha也畢竟是Alpha,自大和傲慢深入骨髓,等他恢覆冷靜,就會覺得一個替身的離開,掀不起什麽風浪。

所以宋聞璟並不擔心他會追來。

因為他了解應忱。

利益至上,不擇手段。

應忱背後是龐大應氏集團,說來光鮮,掌控著無數人的命運,而他自己,也不過是這個龐大機器中的一顆螺絲釘,狂亂的信息素,是他們高層內部心照不宣的秘密。

集團需要的是一個繼承人,一個能夠穩定局勢、繼續推動應氏前進的人,而不是一個隨時可能崩潰的預備精神病。

財團繼承人,盡管可以花心風流,享受世俗的繁華,但絕不能暴露出任何精神上的脆弱。

宋聞璟曾經對應忱有過同情,甚至心疼過他,現在看來,不過是自作多情而已,孤獨本來就是權力的代價,壓力也是必然。

而宋聞璟不過是是遙遙看著那龐大棋局移動的一個路人,從未被他納入人生選項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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